那就是神的力量，我看到艾莲娜放出术式时忍不住这样想。
聚集的魔力从艾莲娜身前放出，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冲向那肉茧，那是神罚之箭。我可以确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那一击下生还。
魔力箭头贯穿肉茧瞬间，我仿佛听到一声深沉的叹息，那肉茧里未出生的东西为自己轻轻悲叹。然后生命的气息消失了，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怪物彻底消灭了。
艾莲娜缓缓放下导引术式的双手，眼中的闪亮金色慢慢褪去，那股肃杀、神圣的氛围消失了。她现在又是我熟悉的那个艾莲娜，只不过稍显疲惫。
海伦娜放出的束缚光圈也随着艾莲娜的术式放出而结束，那肉茧仍然稳稳地立在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村庄中央，就像墓碑一样已经完全是个死物了。肉茧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后面是被魔力箭带出了放射状血迹。
简直就像被大炮轰炸过，那生物就连自爆污染其他生物的集会也没有，满地遍布的都是纯粹的肉块。看来那东西的魔力已经在和艾莲娜地魔力对抗中完全消灭了。
“这么强的威力！”
我忍不住说出口。那只是单纯的魔力箭，算不上什么强大的术式，更重要的是，它完全是艾莲娜的力量，没有拜请任何伟大存在的力量。
我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艾莲娜确实是神。或许她真的能够与圣洁之白、纯粹之黑这些自然意识并列，或者，比祂们更强…
“说了吧，我是女神。”她莫名寂寥地笑了笑，似乎是想表现出得意的样子，“神可是很强的，总算是见识到了吧？”
如果你真的很得意的话，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我张了张嘴，但在我说出什么之前，海伦娜公会长发出一声闷哼，失去力量倒了下去。
“公会长！”
我急忙将魔力注入双腿，加速冲向倒下的海伦娜。靠近了一看我才发现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颜色，皮肤白的像纸一样失去了血色，睫毛和头发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变成了玻璃般通透的莹白。
她正在痛苦地抽着气，手上紧紧握着那个双翼天使的小雕像，虔诚地放在胸前。我碰了她一下，发现她的皮肤出奇的柔软，就像是下面没有了血肉，没有了骨头，充满了某种发亮的柔软物质，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地发着柔光。
海伦娜睁开眼睛，我才发现她的瞳孔也失去了颜色，眼珠就像一对玻璃珠子，晶莹通透。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看见，但她抓住了我的手，将那个小雕像放在了我的手里，努力凑近我的耳朵。
“把这个……带回圣光教堂，西部主教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她瞪大眼睛，似乎想要努力看清我，我抓住了她的手，努力想要帮她调息体内狂乱的魔力。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无意义的努力。
凡人无法承受自然意识的伟大力量，过多使用的结果只会是因魔力浸染而死。
“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你们圣洁之白应该有调和的办法吧？”
艾莲娜在我身边说道，我恍然大悟，抓住海伦娜的手说道：“是呀，你们应该有应对魔力浸染的方法才对吧？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把你送去——”
“没有用的，已经晚了。”海伦娜虚弱地笑了笑，“本来是没问题的，但是……”
她抬起手，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已经爬满了红色的斑痕，是血气的污染。两种力量在她体内激斗着，这才是她魔力混乱的原因。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她现在的处境。通过同等契约，圣洁之白正将祂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海伦娜体内，只为了消灭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异物，血气。
在彻底消灭之前，这股能量绝不会停止。因为圣洁之白正是以痛恨一切不洁之物著称的自然意识。这正是身为四方主教的海伦娜只用了两次高阶术式就遭受严重魔力浸染的原因。
“得趁早，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海伦娜语气急促地说道，“我必须留在着，只要我还活着，这股异样的魔力就会以我的血肉为源头汲取力量，圣洁之白输送的魔力也会在我体内堆积。必须赶紧……否则周围全部都会被炸平。”
“魔力过载导致的爆炸……”我喃喃道，一时间失去了主意，“可是我们不能，不能就把你给……”
“艾莲娜，我请求你，”海伦娜将纯白的眼眸投向艾莲娜，语气中带有一种莫名的虔诚，“伟大的圣洁之白降下了启示，你将成为我们守护这个世界的盟友。如果是这样的话，异界的伟大存在，请帮助我们，拯救这个世界。”
艾莲娜点了点头，握住海伦娜的手。“我会的。”
海伦娜笑了笑，跟以前那种坏笑不同，显得非常的纯真，就像一个愿望得到实现的孩子。
“愚昧的羔羊，傻笑什么，你的愿望还没实现呢。”艾莲娜轻声责骂道，海伦娜不予理睬。
“神应当是拯救世人的存在，你的理想必定得到实现。”
艾莲娜轻轻合上了海伦娜的眼睛，几乎是与此同时，我看到艾莲娜的身上传递出一股魔力注入到海伦娜的身体里。我只能逼迫自己不能转开视线。
血气褪去，纯白色的魔力占据了海伦娜的身体，将她本来就已经失去颜色的身体转化为一团纯粹的光，冲破了薄薄的皮囊，变成一道流泻的光。
这就是圣洁之白契约者的最终下场。
“小灰，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看。”
我跟着艾莲娜靠近那肉茧。在我来得及阻止她之前，艾莲娜抓住肉茧的豁口用力往两边一拉，肉茧发出一阵恶心的湿闷撕裂声，血肉滴滴答答地落在早已经染成棕黑色的大地上。
里面躺着一只尚未成型的怪物。它就像一个长着尾巴的高挑人类，通体红色，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头部以上被艾莲娜的魔力射击给轰成了血渣，但根据残余的部分能看出那裂到耳根的巨口。
它和人类非常相像，跟那些低等的裂口兽不一样，身体上没有血肉构成的奇怪部分，而是完美而均衡的，瘦长的身体带有一种优美的曲线，不像魔物，更像是某种更加高等的智慧生物。
“这是初生体，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那些没理智的东西顶多只能算一些开胃小菜。”
艾莲娜用脚将初生体踢翻过来，然后凝聚魔力，将它彻底轰成了渣。血肉四溅，但她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等等，就算它是怪物也不应该……”
初生体的肉体受到魔力冲击，肌肉猛地收缩了起来，失去大半个部分的脑袋发出似人非人的惨叫，鞭子一样长的尾巴抽打起地面。
我闭上了嘴巴，看着艾莲娜将在地上爬行的初生体彻底轰成了一摊糨糊。
“无意义的命硬。”艾莲娜的声音带上了一种明显的疲惫和厌倦，“火。”
我无声地燃起火焰，这种程度的术式不需要吟唱。烧却一切生灵造物为使命的根部之火静静舔舐着初生体的残渣，确保它彻底灭亡。
“再大点，这里需要彻底地消毒。”
我看了眼艾莲娜，没说什么，低声吟唱：
“敬拜，来自深渊的根部之火，我歌颂你，以同等之契约请求你降下力量，以净洁之火燃尽邪秽之物。”
火焰迅速蔓延开，吞没了整个村落。这是彻底的燃烧，就连烟气也不会产生，带着一切回归虚无。我惊讶于根部之火对于这些东西的奇效，但艾莲娜似乎根本不稀奇，就像早已经知道了一样。
“艾莲娜……”
“小灰，那就是我们的敌人。”艾莲娜垂下眼睛说道，声音因不甘而颤抖，“它们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我们没能成功地阻止它们。付出一名圣洁之白四方主教的生命才阻止了一名初生体的诞生……你们的世界恐怕真的要毁灭了。”
艾莲娜转过头，满是不甘和愧疚。
“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你个傻子。”我轻声骂道。
艾莲娜没有回嘴，盯着正燃烧着的村庄，一言不发。
“你不是还在这里吗？艾莲娜？”我追问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艾莲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几乎没有受到裂口兽感染的世界存活的记录。要么在裂口兽完全占领这里之前由我们用远距武器摧毁，要么让你们的世界变成神族和裂口**战的战场。无论哪一种你们的世界都承受不住。”
“但是还有我们。”我坚持道，“我们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艾莲娜看着我，我居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怯懦。我感到愤怒逐渐充满了我的心，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胸口揪紧发疼。
“艾莲娜，你不是还说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民吗？难道不是吗？快把我那个自大又自傲的艾莲娜，那个心怀理想的艾莲娜还回来啊！你这个混蛋！”
眼泪模糊了双眼，我咬着牙，狠狠地在艾莲娜肩头锤了一下。我是不会放弃的，怎么会有人会屈服于这种不讲理的事。我的世界还远没有到要灭亡的时候，尽管我并没有多喜欢它，这个世界也没有属于我的位置。但是这是艾莲娜曾经立志要拯救的世界，现在我要替她去完成。
我开始思考。首先回到魔王城寻求十夜大人的帮助，然后回到族里。无论是屈辱还是责怪，我什么都能接受。一切可以用上的都要用上。
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绝对不会。
“小灰！”
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艾莲娜正紧紧抱着我，让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思路，放松了攥紧的拳头。
在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变得无比熟悉的温暖与香味中，艾莲娜在我耳边轻轻承诺。我用力回抱她，点了点头。
这个有你的世界，我一定会拯救给你看。
在满天的火光映照下，太阳静静地西沉，见证契约的达成，我们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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